雨季2

我來到這座城后,玉花先是安排我到她的酒廊工作。酒廊的工作日夜顛倒,但是薪酬只是比我在家鄉工作時的薪水多一點點而已,再加上城市的生活水平高,花費自然也增多。所以,新工作的薪酬也儘夠我生活,卻不能讓我過優渥的生活。



進入酒廊工作之後我發現玉花其實是酒廊裡的三陪女郎,所以,她賺得當然多。至於她帶回鄉的男伴是她養的小白臉,他吃的用的住的全是靠玉花去賺回來的。



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讓我對物質的欲望越來越強裂,我痛恨自己在和玉花去購物商場只能看她大買名牌的感覺。我開始希望自己也能這樣一擲千金的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我那儘夠活口的薪水又怎能實現我這樣的願望呢?



玉花見我每天要縮衣節食,于是游說我下海當小姐。開始的時候我當然不肯,因為我始終過不了自己這關;但隨著心裡對物質欲望的膨脹,我的信念開始有些動搖了。玉花勸我說:“都出來了,就豁出去吧!這個世界笑貧不笑娼,妳賺了錢回去衣錦還鄉,再用錢塞進多嘴的人的嘴里,到時看看誰會說妳髒。”玉花說這句話的時候,正丟出一張信用卡刷來買一條白金項鍊,項鍊發出的芒刺像是惡魔的誘惑,將我推進了火坑。



我開始陪客喝酒,真的僅是喝酒而已,但是,賺得不太多;再加上不讓買鐘出門,讓客人相當討厭、媽媽桑頭疼。後來媽媽桑叫玉花來勸我,兩個人唱雙簧,一下說既然下海便不怕要溼身;一下又嚇我說要辭退我送我回鄉去,還說鄉里如果知道我當舞小姐還沒賺到錢,背地裡不說得難聽麼?在他們兩個人軟硬兼施一唱一合的游說下,本來意志就不太堅定的我就開始賣身了。第一次我是賣給一個頭髮灰白、肌肉鬆弛、有著猥瑣笑容及帶著中年人體臭的老男人,我以為我可以眼一閉牙一咬就忍過去了,怎知當他壓在我的身上時我還是歇斯底里的哭了。完事后我獨自坐在零亂的旅店床上對著他留下的錢抽泣;為了要除掉他留在我鼻腔裡的味道,我足足洗了3小時的澡。我穿好衣服步出酒店后,第一件事便是衝到名牌店里買下我一直想要的那個皮包。



後來,我就開始和不同的男人睡覺,由于我長得算漂亮,所以客似云來。每一次交易的時候,我都得靠回想著那時和阿昊做愛的撕裂感和他濃厚的喘息才能完成。我總是看著他們將我應得的鈔票放在梳妝台然後冷漠的離開,沒關係,反正我對他們沒有愛情,所以也不會難過。有時為了應付一些我非常討厭但出手闊綽的客人,我唯有吃迷幻藥麻醉自己才可以上陣,就這樣,我染上了吃麻藥的惡習。離開之後,我對阿昊的思念卻越來越強裂,我天真的想快點賺夠了便可以回到他的身邊去實現我們常常提起的夢想。



在那家酒廊做了快兩個月的一天,媽媽桑突然慌亂的拉了我的手躲在帘后,問:“妳看,那個來鬧事的人妳認識嗎?”我定眼一看,原來是二哥哥!酒廊的打手已經將他制住了,他瘋狂了似的叫喊著我的小名,說是知道我在這裡,央求我出來見他。我掩著臉哭了,跟媽媽桑說:“你們將他轟出去吧!但是不要打他,好嗎?”然後奔到后巷泣不成聲,我怎麼能夠讓我一直敬愛的二哥哥看見我正在這裡被這麼多男人蹂躪?我不能認他呀!對不起,二哥哥,我一定會衣錦還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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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警官的心沒來由的被她說的“我要回家”這四個字深深的震撼了,似乎只要將她送回家她便有活下來的意志力。于是他輕輕的搖晃著她握住他的手,說:“小姐,振作點,告訴我妳的名字,我們很快就能送妳回家。”



這時,那女孩的眼神變得更空洞,然後手緩緩的鬆開了,李警官用手探了探,她沒有了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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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逃避二哥哥的尋找,我離開了那甲酒廊,轉到大型夜總會去工作,並且搬到城中一個豪華公寓里去住,就這樣,幾年過去了。心裡還有阿昊的我,怎樣也不會想養小白臉的。不養小白臉我就存了很多錢,生活變得優渥了。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很想見阿昊,于是向夜總會請了3天假驅車回到了家鄉。由于我的打扮和以前大不同了,鄉里很多都認不出是我,我打聽到阿昊在鎮上開了一家修車廠,我快樂的滿懷期盼的開車去。終於,我見到了久違的阿昊。他沒有甚麼改變,還是黑黑壯壯的,我想下車跟他打聲招呼,卻看見一個腹大便便的女人走出來親熱的幫阿昊擦去額角的汗水,然後,阿昊便很親密的將耳朵湊近她的大肚傾聽。這是多麼幸福的畫面啊!我卻看得心碎得熱淚盈眶。我踩了油門便絕塵而去,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得很遠了,他和另一個女人實現了他的夢想,而不是我;而且,我也不配。



回到了城,我又開始了糜爛而顛倒的迎送生涯,我抱著賺來的很多的錢空虛的花費。我買了房子、車、美麗的首飾和華服。還有,我開始悄悄的每個月寄錢回家,因為家人現在是我唯一可以牽掛的了。我總是從不同的地方寄去,深怕他們會找到我。心靈的空虛無力感讓多少的物質也無法填滿,可是,像我們這種女人又怎敢奢望愛情?可是,上天好像就是有心要作弄我,叫Alex出現在我身旁。



他是我們夜總會的客人,長得風度翩翩、氣宇不凡,是個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男人。他自稱是做貿易生意的,所以,每天都要過來應酬。他每次來都指名要我,開始的時候我只是當他是個客人,但是隨著我們交往的越來越頻密,我竟然愛上了他。後來,我們同居了,他叫我不要再做下去了,他會全權負責我的生活。我一直以為我再也遇不到一個好男人了,但是Alex的出現讓我在和阿昊分手后再嚐到了被愛被呵護的感覺。我沉醉在那種甜蜜當中,甚至開始編織起美夢。我開始夢想會嫁給他做他的妻子、然後幫他生個孩子,過著快樂的生活。于是我辭職了,搬到他的豪華公寓去和他共赴同居,過了整整3個月的快樂時光。



可是這一切快樂都在3個月后走了樣。



Alex開始心事重重,抽煙也抽得很凶,我問他甚麼事,他卻支吾以對。一直到那天三個惡漢突然衝進家里將他打得全身是傷,我才知道他欠了大耳窿一大筆錢。他告訴我他被生意夥伴陷害,才會背下了這筆天文數字的冤枉債,他的錢全用來抵債了,再也沒辦法讓我過好日子了。他我離開他越遠越好免得被他牽連,他沒錢還債卻還有爛命一條,說是決不讓我受到牽連。我是真的愛他,怎麼可能忍心在這樣大難臨頭之際離開他?我將我的銀行存款拿出來、將可以賣的東西都賣光了─ ─包括我自己來籌措這筆錢提Alex還債,終於很快的籌到了那筆天文數字般的鉅款,陪Alex上了大耳窿那裡還債。我們從大耳窿的辦公室出來后,Alex將我緊緊的抱住,痛哭流涕的把我親了又親,說待他東山再起時一定會娶我,讓我也感動的淚流滿面。



我又打回原型,再次開始我的賣笑生涯,只是想到Alex這麼愛我,一切也值得了。一天在上班的時候,Alex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澳門有一個大老闆要支持他作生意,所以他要馬上出發到澳門去跟他恰談一個星期。聽到這樣的消息,我當然很高興,也催促他快點起程免得錯失良機。那是他給我的最後一通電話,他走后一個星期間都沒有再給我打電話,打他的手機耶沒人接聽。我開始擔心起來,一個星期后他還是音訊全無,也沒有依照約好的時間回來,更甚的是,他的手機竟然停止了服務。我開始害怕,怕他在澳門遇到不測,于是我上警局報案。但是警察在我報案的時候竟告訴我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Alex是個老千,專門欺騙一些風塵女子的錢財然後遁逃。



我的世界變得一片黑暗,我的情緒在我上到那間人去樓空的大耳窿辦公室后全部崩潰了。我的金錢、愛情全都在一夜之間灰飛湮滅。我以為我會瘋掉,也期待我會瘋掉,那我便能忘卻我的痛苦和憤怒,但是,每天我還是那麼神智清醒,還是清晰的記著Alex溫暖的微笑,我還是無法接受他所做的都是虛假的。我很想死,但沒有去死的勇氣,唯有繼續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墯進了痛苦的深淵,我開始吸毒,麻醉我痛苦的每條神經線;迷糊的時候,我便去胡亂接客,日日如是。我知道醉生夢死固然不好,但是醒著痛苦更叫我痛不欲生。我有想過要回家,但是,我不但沒有錢衣錦還鄉,還落魄到這種地步,我哪裡有臉回去?試問,誰又會接納我這個一身毒癮又身上骯髒的下賤女人?再說,我也不值得一直疼愛我的二哥哥再為我心痛了。



我知道我的毒癮已經漸漸加深,它已經開始腐蝕我的身體和靈魂。那天下大雨的夜裡我在吸毒后迷迷糊糊的被幾條大漢拉到后巷去輪暴了,但我的身體和心竟然沒有一似感覺,我只是在他們完事后躺在原地喘息,任雨水打濕我,最好將我溺斃。



我跌跌撞撞回到房間后,身體就變得很虛了。我已經沒有餘錢去買毒品了,我將最後的幾管白粉打進衰敗的身體,然後我就躺下,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輕,我聽見窗外的雨聲滴答滴答……



好心的先生,你聽見了我要回家的呼喚嗎?請你帶我回家吧!



我好像聞到了家鄉的稻禾發出的綠色的清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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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開始檢驗僵躺在床上的女孩,神色凝重的向李警官宣佈著她的死亡。



“死亡時間是11點正,我會寫份報告。”醫生嘆了口氣,問:“找到她身份沒有?”



李警官沉重的搖了搖頭,說:“還沒。”說完走了過去,用手將女孩微睜的雙眼拂合,讓她看起來像是熟睡般的安詳,然後說:“我要回去了,我的女兒和我賭氣跑了出去還沒回家,我要去找她了。等下小林來得時候還是說沒找到她的資料,請你讓他幫這個女孩拍長照,我拿到報館去發佈,希望她的家人認得出她,然後帶她回家,”



醫生微笑的點了點頭。



李警官步出醫院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他拿出手機要撥給女兒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原來是女兒打來了。他快快的按下接聽鍵,女兒的聲音從聽筒那兒傳來。



“爸爸,你在哪裡?”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李警官失笑的說。



“我在婆婆家,你呢?”



“我在醫院,剛剛一個年輕的女孩死了,她孤獨的死在病床上。她臨死前跟爸爸說她要回家,只是爸爸到現在都還沒有辦法知道她的身份。”



女兒沉默了一陣,黯然的說:“是嗎?她真可憐。”



“是啊!”



“爸爸,對不起,我不該喝酒,讓你擔心。”女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



“對不起,爸爸也不應該出手打你。”他開始以為道歉很難,其實也沒想像中困難。



“爸,我要回家。你來接我嗎?”



李警官的心悸動了一下,他無法完成剛才那個女孩要回家的心願,所以,這個她深愛的女孩的心願他一定要實現,縱然他已經相當疲憊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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