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瘤 壹

唐朝,一個極盡豐盛奢華的朝代,中西文化開始交匯的大熔爐。
也是妖界和人間界線未明的時代。
這個時代出了許多的文人雅士,也有許多奇人異事。

狄無塵身穿灰色的衣裳,不如一般唐朝男子戴冠,他只是隨意的將長髮束於身後。他面如白玉,唇紅齒白,俊美無暇。即使沒有奢華的裝扮,他看上去也脫俗非凡;即使是男人,也會因爲他的風流俊美而忍不住回頭看他。
暫時來說,在長安城中還沒人知道狄無塵的身世。他仿佛就是天上的神人,就這樣不知從何處飄進了長安城。其實他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能夠穿梭陰陽三界,專為人解決不能理解的陰陽難事。
狄無塵並沒有那種高人必須隱居深山的故作高深,就只是住在長安城一處比較安靜的地方。其住處布置得簡單雅致,家里除了他,還有一個以誼妹相稱的阿璃。阿璃 看上去十六、七歲,樣貌標緻可愛略帶些邪氣。她平日就在家中照顧無塵的起居飲食,平日無塵將所接觸的玄奇異事均紀錄起來,她就在在書案為無塵磨墨張羅。
其實,阿璃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小狐仙,野性未除,因為心系無塵,所以修成了女生。這邊先略掉不談他們之間的淵源。
狄無塵在長安還有一位朋友。他是從東瀛來的遣唐使,名字叫石原真璧。
他十六歲來到大唐,迄今已有五年,唐語已經說得很流利。
兩人怎麽認識其實並不是很重要,有的時候緣分這種東西就是那樣平凡卻玄妙,相識的過程並不需要轟轟烈烈,就是喝過一杯酒,投緣就能是朋友。
他時常來到狄無塵的雅舍喝酒,那時候就會把外面的所見所聞告訴無塵,特別是那種奇怪得無法按常理來解釋的陰陽事。這樣做除了可以在狄無塵那裏喝到好酒,若是幫忙那些人找狄無塵解決陰陽之事,還可以從中得到賞賜。

* * * * *

竹君將花黃仔細的貼在臉上,細心的涂上了艷紅的凝香胭脂。
今晚的夜宴,她要為貴客跳舞娛賓。
她是長安城最美麗的舞姬,不知有多少風雅之士為她的美貌傾倒。灑金到這個妓院就為了一睹她的芳容-。
雖是煙花女子,竹君也不是對男女情愛沒有半點期盼的。
女為悅己者容。今天她的打扮特別靚麗,就是為了今晚夜宴的主人。
她是他的情人,當然一心只想取悅他。
她已經厭倦了當所有男人的玩物,她也期盼一顆真心。
“我說的不是什么騙人的甜言,我對妳是真心的。”
男人的氣息仿佛還在她的耳際,她竟然感覺雙頰發熱。

真璧也是夜宴座上的賓客。
夜宴的主人是長安城富甲一方的綢緞商人—賈方富。
他是皇親,姐姐是皇上的寵妃,所以壟斷了宮中的綢緞供應。
今晚夜宴的目的沒人知道,真璧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被邀請了。
他想:算了,反正就是有人請吃東西看歌舞,目的是什么都無所謂。
歌舞表演開始,竹君穿著華麗的舞衣登上了舞臺。
真璧看見美麗的竹君也愣了一下。
竹君以婀娜的身姿,隨著奏樂開始舞動她的水袖。
這時,石原巧妙地發現了這個女子每一個嬌媚的微笑和回眸,都是只獻給一個人。
就是賈方富。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發現了,但是他覺得這個女子表現得實在太明顯,瞎子大概也可以看見她的獻媚。
“你也看到了吧?”坐在石原身邊的另一個遣唐使問。
真璧尷尬的點頭,同時對自己觀察的太明顯而感到不好意思。
“竹君是那種任何男人都想指染的女人。”那個遣唐使邪笑說:“可是她是賈方富的女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璧很想申辯,但是總覺得好像申辯也沒有意義,于是沒有再說下去。
“你知道今晚的宴會是為什么嗎?”那人又說了。
“愿聞其詳。”
“賈方富要向全長安的男人炫耀他得到了竹君。”那遣唐使說:“今晚他要宣布竹君是他的女人。他用了把八箱金子來買這個女人……八箱金子……”
是錯覺嗎?真璧怎么覺得這個遣唐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有一點怨念。
音樂停止,竹君也停下婀娜的舞姿,像燕子一樣飄到了賈方富的跟前施禮。
賈方富下來,將竹君一把就抱在懷中。
“各位!其實今夜宴客,是慶祝我賈方富納妾的好日子。”他說:“竹君今晚就是在下賈方富的妾侍。”
大家聽罷舉杯歡飲,真璧也湊一份熱鬧。
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對竹君這樣的美人來說,成為賈方富的妾侍總是好過待在煙花之地漸漸老去吧?

夜涼如水,秋夜。
故事說道這里,坐在小涼亭內狄無塵露出了一臉無聊的表情。
“很久不來找我喝酒,來了就說這么一個無聊的故事。我對有錢人納妾還有你去吃香喝辣看美人跳舞的故事沒興趣。”狄無塵語氣淡淡興趣缺缺的說:“你今天來是騙酒喝的?阿璃,不要再蒸酒了!”
阿璃探出頭來,看看真璧調皮的笑了:“好!我也可以早一點歇息。”
“我還沒有說完!” 真璧嚷道:“你就把我當成是這樣的人嗎?”
無塵將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那好,你說,我覺得有趣再叫阿璃給你蒸酒。”
“我正要開始說呢!”石原說:“后來這個賈方富又納妾了,是一個窮人家的美麗女兒,好像叫雙寶……”
“嗯?那又怎么樣?”
“就是說竹君失寵啦!” 真璧說。
“誰叫她要相信這種也有真心。”阿璃拿出了蒸熱的酒出來。
“我不是說不給他蒸酒嗎?”狄無塵攔下阿離:“他還沒有說到讓我覺得有趣的地方。”
“可是我覺得有趣,我要聽!”阿璃撤開狄無塵的手。
無論是不是狐貍,修成女身大概就有女人喜歡聽八卦的特性。
“賈方富納妾後,竹君竟然沒有生氣,還很善意的接受了這個妹妹。” 真璧喝了一口酒說:“可是怪事在這個妾侍娶回來之后發生了。”
雙寶的臉上,長出了人臉般的瘤。
開始的時候她都以為自己臉上長痣都不以為意,但是才三天臉上的小黑點竟長得有拳頭般大小。
更駭人的是第四天,臉上的瘤竟然浮現出人的輪廓。
第五天,雙寶的臉上的人面瘤開始說話了。
“小~賤~人~統~統~給~我~死~”
那是一把聽起來很妒恨的聲音。
“淫~夫~敢~納~妾~我~全~給~你~殺~光!”瘤再說話,說完還發出妖異的笑聲。
雙寶經不起驚嚇,竟然就一命嗚呼。
有人說,那聲音和賈方富的原配夫人蘭夫人的聲音很相似。
甚至有人說,那瘤上的臉長得其實有點像蘭夫人。
后來連竹君的臉上也出現了類似的瘤,只是和雙寶的不同,瘤只是閉著眼和嘴沒說話。 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竹君因為這個可怕的瘤,而嚷著要去尋死。 “難道是蘭夫人嫉妒兩位妾侍,用怨念下的詛咒?”謠言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傳開,說得繪聲繪影。
賈方富看見烏煙瘴氣的家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死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妾侍已讓他心浮氣燥,現在竹君的臉上也長出這樣的怪瘤。再加上毒瘤說出來的話根本就是以蘭夫人的身份來說的話,更是動搖了他對蘭夫人的信任。於是他二話不説就寫下一封休書休掉了蘭夫人,罪名是妒忌。
蘭夫人被休之後又羞憤又傷心,那夜就在娘家投環自盡。
說也奇怪,竹君臉上的瘤就在蘭夫人死后,慢慢的就縮小,兩三天后就消失了。她又恢復了往日的花容月貌,而少了原配夫人的賈方富,順理成章就將她給扶正了。
大家更確信蘭夫人這個妒婦下了詛咒,死了的蘭夫人被咒語反噬其身,咒語固然就解開了。
“女人的嫉妒真的是一種很恐怖的毒藥。”阿璃聽罷倒抽了一口涼氣,但隨即卻說:“如果我是蘭夫人,大概也會想把那兩個妾侍撕成碎片吧!”
阿璃畢竟是狐貍,還是有將敵人撕成碎片的獸性。
狄無塵聽了阿璃的說法不意外,不知道阿璃的真身的真璧倒是咋舌,心想:大唐女人都那么兇狠嗎?非得把夫君身边的女人赶尽杀绝似的。可是想深一層,愛情不都是佔有嗎?不然女人衆多的宮闈,就不會有那麽多帶血腥味兒的傳言和故事了。
“臉上會説話的瘤……還真是神奇呢!”狄無塵講酒杯遞近唇邊。
“其實,我是想向你引見一個人。”終于真璧說出了最終的目的。
“跟這個有關係?”
“有。”
狄無塵笑了,喝了一口酒。

“她是蘭夫人的妹妹,婉瑤姑娘。”真璧向狄無塵介紹了進屋的女子。這個女子峨嵋淡掃,一身素雅的裝扮。雖然沒有一般唐朝女子的豐潤之美,但是卻有一種清雅之氣。
“狄先生……”
“可直接喚我名字,不用拘謹。”
“好,那麽我也不說客套話了,我覺得我姐姐絕對不是這樣的妒婦……她……真是冤枉。”婉瑤說著,已經淚眼汪汪:“我覺得我的姐姐真的命苦,明明都不懂這些詛咒的邪惡之術,卻被誣衊最後含恨而終。我希望你能幫我查明,還我姐姐清白。”
“我聼真璧說過整件事了。”狄無塵沉吟了一會兒:“本來我也不該這樣說,但是我覺得無論多麽賢惠的女人都可能有嫉妒之心。”
“這個我當然知道……姐姐生前當然有抱怨,但是始終沒有怨恨丈夫和同夫姐妹的意思……”婉瑤說完,慾言又止:“其實……姐姐生前有幫姐夫前來説媒,要我嫁過去與她作伴 ……試問這樣她如果真的要詛咒,怎麽不也把我一起詛咒進去?”
在旁聽見的真璧,心中一驚,心想:這個賈方富當真好色,連妻子的妹妹都像指染……
“人家都説妒嫉的人的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子,就是對方是兄弟姐妹亦然。”婉瑤紅著臉繼續說:“我是女人,我當然也了解。”
“那麽婉瑤姑娘,妳對賈方富是……”真璧其實很想知道婉瑤的心裏面真正想法。
“自從爹娘去世,姐姐就是我唯一的親人,就像母親一樣。可是,我絕對不能與姐姐共侍一夫,讓多一個人來跟他分享丈夫,所以婉拒了。”婉瑤說:“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我嫁過去也許可以幫助姐姐,不讓她一人孤單的受欺負……我……我……”
懊悔的淚珠從婉瑤的眼睛落下。
真璧看見婉遙梨花帶雨,想到她姐姐過世之後就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單,頓時感到憐惜。
“如何?無塵?你心裡面可有譜。” 真璧急切地問
無塵想了一想,說:“首先,我得看過那顆瘤。”
“怎麼看?” 真璧好奇的問。
無塵看著婉遙,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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