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香

她喜歡在盪鞦韆的時候，仰起頭來看天空。
然後，就大大聲的唱歌。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這是最近她經常唱的歌。
我有一種感覺，她好像是愛上誰了。
 我真的希望那個人就是我。
 
× × ×


我就是在這個遊樂場認識她的。
 那天我的考試當科，沒有辦法在今年畢業，所以正煩惱得很。

于是就漫無目的的閑逛，最後，就走到這個遊樂場來，坐在鞦韆上發呆。
“喂！來幫我推一推鞦韆，我想蕩很高哦！”

不知何時坐在我旁邊原本空著的鞦韆的她，用貓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一點也不害怕會感覺冒昧的向我叫道。

我愣在那裡，不知是該拒絕；還是答應的好。

“你愣在那邊幹嘛？不要就說不要！可以的話，就來推啊！”還沒有等我決定，她已經又叫了。

“呃......好。”
雖然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我還是站在她身後推她向前。
 鞦韆越蕩越高，她也不顧自己是穿著短裙，腳也踢得高高的。
 可惜的是我在她的身後，所以什麼也沒有看到。

“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那天，她就是這樣唱。

我那時只是想：今天真的過得很奇怪，考試被當了，又遇見一個怪女孩。
 我依稀記得風揚起她的頭髮和她的裙擺，好高、好高。

“停停停！”她好像玩夠了，我讓鞦韆停下。

“你不想認識我嗎？”她斜著頭問我。
 我根本沒有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你好苯哦！怎會幫一個妳不認識的人推那麼久的鞦韆？”

我瞪大了眼睛：“是妳叫我推啊！還罵我苯？

“聽好！我叫白‧蘭‧香！“她說完，就跳下鞦韆走了。

“喂！你不想認識我嗎？“回過神來的我，向著她的背影喊道。
可是，白蘭香沒有回頭看我，于是我逕自再向她喊道：“我叫莫‧靖‧暉！”
 她還是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她揮了揮手。

x x x

 後來，我便莫名其妙的時常來到這個遊樂場等她，而她出現的話就會坐上鞦韆露出一副要我去推的樣子。
我
總是站在她身後幫她推，聽她斷斷續續的唱歌。

很奇怪，不知怎麽的，只要心情鬱悶，聽到她這樣高聲唱個，就會被她感染到，鬱悶全失。


有時候她會問我一些在大學唸書的事情。
我也會問一些有關她的事情，只是，她很少說。
對我的一切，她也只是偶爾問問。
白蘭香年紀比我小一點，還是個高中學生。
她說自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媽媽是唯一的親人，但是，她一直和媽媽処不來。
她說自己是瘋瘋的雙子座，6月6日6點生的，可能是惡魔投胎。
 她的手機號碼的後面3個數字，就是666。
 我所知道的她，就只有這麼多。

是幾時愛上白蘭香的，我想是在那天晚上吧！ 那天晚上，她送來了簡訊：莫靖暉，我在遊樂場那裡的老地方，哭得很傷心。

那時窗外下著微微細雨，我披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把傘出門。
就要去到那裡的時候，雨勢突然就轉大了。我想那邊有一個小亭可以避雨，那個丫頭應該不至於會還在鞦韆那裡吧？所以，也沒有加快腳步。
可是，到了那裡，我卻看見她就像是一只落水的小貓咪，坐在鞦韆上。
 滿心歉意的我連忙跑過去用雨傘遮著她：“喂！沒看見這麼大雨嗎？那邊有亭子，為什麼不過去避雨。"
 這時，白蘭香抬起頭來，滿臉是水說：“是不是看不出來我在哭了？雨水和眼淚都混在一起.......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想你看到我哭的樣子。"
 聽罷，我竟然會心疼，而且心痛得不想再問她爲什麽哭。
就是在那一瞬間，我發現我愛上她了。

那天晚上她沒回家，而是在我的小公寓裡過夜。
但是我們什麼也沒有做過，她在我的沙發床上沉沉的睡了一覺，而我就在地上躺了一夜都睡不著。

我不是在胡思亂想，而是在為自己被所喜歡的她依賴和信任感到竊喜。

迄今我仍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是為了什麼事情那麼傷心，
但是，我還會為了她會在悲傷的時候選擇找我而感到沾沾自喜。

x x x

" 莫靖暉，其實我愛上一個人了。”鞦韆停止搖晃，她說。
 “誰？”我壓抑自己的心跳，問。

“我愛上我媽媽的未婚夫，就是那個就快要成為我的繼父的男人。”她笑了，像一朵夏天盛開的花，但是，臉上卻挂著兩行眼淚：“可是，他喜歡的是我的媽媽。"

我終於知道她那天晚上為什麼會傷心了。
 而我也傷心了起來，只是，我的傷心不能化成眼淚寫在臉上。

我不止是傷心她喜歡的不是我，還傷心她愛上不應該愛上的人。

就是從那天起我沒有再到遊樂場等她，我知道若是不放開她，我就會傷得很深。
 于是，我每天都拼命啃書、打工、吃飯、睡覺，假裝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白蘭香也有打過電話給我，但是我不去接。
 可是，我發現我自己越是刻意要忘記；就越是難忘。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後的一個晚上，我打完工回家看到白蘭香就蹲在我的家門口等我。她看起來很憔悴，瘦了很多，看起來就像一只受傷的小鳥。看到她讓我覺得恍如隔世。

“你為什麽都沒有來遊樂場了？打電話你也不接？”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呃......”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的心揪在一起，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我可以進去嗎？”她嚅嚅的問。

“嗯。”我回過神來，將門打開讓她進去。這時，我注意到她的樣子有一點怪異、緊張。
 門關上後，她就咬了咬嘴唇：“你......對女人有經驗嗎？”
當時我愣住了，耳根微微發熱，心跳變得很快。

“我想如果我變得跟像媽媽一樣有歷練，是個女人，不是個小女孩的話，他應該就會喜歡我了......”她的眼神恍惚，然後，就突然在我面前脫掉她的T-恤。
 我的心當下就碎了 “不要！”我阻止她脫下去，然後就抱住她哭著說：“夠了。不要這樣對我，我真的喜歡妳。不要這樣傷害你自己。

然後，她就癱軟在我的懷裡，哭得像個小孩。

那晚，我還是收留了她，看著她哭著在我的沙發床上睡著。

 x x x

 早上，白蘭香將我吻醒，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原來到最後，我自己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莫靖暉，起來，我們去盪鞦韆。”她說，臉上帶著笑。

“好。”難得看到她笑，我就答應。

我還是一樣在她身後推著她，可是，她這次沒有再唱歌。

“我跟他表白了，但是他拒絕了。他說我跟他不可能，他是想做我的爸爸，當我是親生女兒一樣照顧。然後兩天前他還是若無其事得跟我媽結婚了，昨天兩個人就去渡蜜月。我好傻，我應該早就知道無論我怎麼做都是沒有辦法改變什麼的。”她迎著風說，風將她的聲音吹得飄渺。

我心裡暗喜，看起來她想通了。
 “我最喜歡白蘭花了，因為裡面有兩個字是我的名字。”她回過頭，笑著對我說：“你要記住哦!"
 我猛點頭
這時，她自己弄停了鞦韆，然後將一張紙條遞給我：“這個......等我回來一起看哦！

“什麼來的？妳要去哪裡？
她微微笑：“我想去附近的便利店買早餐。"

“我去買。“我說。

“總之，等我回來。”她說。然後，深深的看我一眼，才轉身走。
 可是，這一等，我就等了半小時。
我開始擔心了起來，想想便利店離這裏的距離來回也才須要10分鐘的路程，她去得也未免太久了。

這時，一種不好的預感向我襲來，我急忙攤開剛才白蘭香給我的紙條。
一看，我的心往下沉。



“我的存在，只是很多人-對我媽、繼父還有你的潛在傷害。
 很抱歉，雖然知道你喜歡我，但是我沒有辦法愛上你。

雖然無法改變什麼，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
所以，我選擇永遠離開。"
讀完紙條，我急忙四處尋找白蘭香希望可以阻止她做傻事，可是，我還是來遲了。
 圍觀的人群、到來調查的警車還有躺在血泊中的她都是真實的。
 警察拉住嘶喊著要扑向她的我，也是真實的。
 原來我們都是愛情裡的愚人，選擇各自悲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