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曲2

第一眼我看見的是一個中年人,他看起來約莫40歲,帶著一副眼鏡的他就像我們每天在地鐵都會看見的上班阿叔一樣,他的嘴緊閉成一條線很香很認真的樣子。第二眼我看見的就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也不過才17、8歲,他是個美少年,有著讓人一見難忘的清秀稚氣臉蛋。他完全沒有抬頭看我,只是拼命的按著沒有開啟的游戲機的按鈕,像是認真的在玩。
護士小姐好親切,她將我帶到中間的床位去,然后想幫我換上病人服。我說沒關系我還可以自己來,她也就微笑的由得我了。我發現當護士小姐跟我說這是我的床位的時候,那個中年男子的表情竟然有些悲傷。護士小姐離開了之後,我也準備換上病人服。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就看到那個中年人站在我的面前,他站得離我很近,似乎只要一點點失去重心,我就會撲向前親到他的嘴。
“你……”
我正想問他有甚麼事,他卻湊前了自己的臉往我的肩膀上用力的聞了一聞。
“你……算是好人。”他一字一字的說,聽罷我愣住了。
“誒?”
“你身上的味道告訴我的。”他又一字一字的說,說完之后本來沒有表情的臉孔竟然扭曲了一些,喪氣的說:“你來了,也就是說機器人真的不回來了……”說完之后還發出了類似狗發出的嗚呼哀叫。
“機……機械人?”我猜想他所指的應該是這個床位之前的主人,他用力的點點頭,眼睛帶著驚恐的說:“對!你有看見他嗎?他們把他帶走了,逼他吃飯,逼他承認自己是人類……幾時輪到我?幾時會輪到我?我不要做人類,我不要做人類!”他說著坐回了自己的床位。我看著他也不知該給甚麼反應,只能納悶的應了一聲:“哦。”然后開始換上我的病人服。
出於好奇我還是問他:“難道你不是人類嗎?”
“我不是人類,我的名字叫拉西?”他一臉自豪站起來鄭重宣布:“我是一只名叫拉西的狗。”
他說完我看著他,終於有點明白了--我就算瘋了也知道他病得比我還嚴重。
坐在另一張床的電玩美少年始終沒有抬起頭來看我一眼,也沒有搭話。看見他們兩個我開始想:“我們之中到底誰病得比較重?”我換好了病人服之後,拉西還是坐在自己的床位一臉悲傷。安頓好了我看了病房的四周,很好,沒有再感覺那家伙為了偷我的靈感伸出來的觸角。我想那個偷我靈感的家伙應該不會跟來這裡了吧?沒有感覺“他”的存在讓我覺得安心不少。
“他們是不是也要逼你成為人類啊?”良久,拉西才又出聲了,因為不是很確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說話,于是我還回頭看了後面那個完全當我不存在的電玩美少年。直到拉西看著我:“我是在問你啊! 你很沒禮貌,進來這麼久都沒有介紹自己。”
“哦……抱歉,我叫尹正希,是個作家。不過,我的靈感被人偷走了,暫時不能寫作了。”我說,拉西聽了臉上露出了一種憤慨的神色。他說:“無恥!靈感是甚麼?貴重嗎?啊!不對,便宜也不代表能夠隨便偷走。”就在那霎那,我突然覺得自己和拉西很有共鳴感,迄今,唯有他是在聽見我說靈感被偷時,沒有露出一絲輕蔑或是懷疑的人。就算是剛才表示相信我的石醫生,也沒有他那么的真誠
哦~不!我錯了。我不應該說拉西是人,他說過,他是一只狗。既然他不懷疑有人偷走我的靈感,我也不該懷疑他是一只狗。
“他好可恨,就像是怎麼也無法擺脫似的。我嘗試寫作的時候,那家伙就伸出觸角來吸干我的靈感。他得逞后就發出了奸詐的笑聲,然后就消失。我總來不及看清楚他的臉孔……他似乎也不愿意讓我看清楚他的臉孔,好不讓我抓到他。他是個混蛋!我跟人家說有個家伙偷走我的靈感,可是都沒有人真心的相信我……”我繼續說的義憤填膺,拉西專注的聽著,他的眼神讓我想到朋友蓄養的拉卜拉多犬,他們竟然有著一樣的眼神。
“我相信你。”拉西說得很篤定,我身後的電玩美少年終於有動作了,他就突然將游戲機扔到床尾,用了很大的動作倒下緊閉上眼睛。我錯愕的看著他突然的動作,聽見拉西淡然的說:“他玩累了,要睡覺。”我將視線移向他那臺游戲,這時我才發現游戲機不但沒有開啟,熒幕還有一道裂痕。
這就是我與我的室友第一次見面的過程。
在療養院的第一夜,我失眠了。該死的我在認床!拉西和電玩美少年已經沉睡,我被他們深沉的呼吸聲包圍,慶幸他們每人會打鼾。睡不著的我突然就有一種想出去走走的念頭,這念頭就是很強烈,甚至覺得即使療養院是禁止的我也想這樣做。於是我跳下床溜出了病房。開始時是順著走廊漫無目的的走,后來發現病棟內幾盞燈開著照明,于是決定順著有燈的地方走。人家都說深夜的醫院氣氛詭異,我卻享受著擺脫那家伙的糾纏的輕松愉快。看起來他不喜歡跟我一起被“囚禁”在一起。
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人影掠過快速的溜出了病棟。我先是一驚,但是我是不相信這世界上是有鬼的,所以我很確定的認為那是另一個和我一樣在深夜醫院不睡覺走來走去的人。我立刻決定跟著人影略過的方向去。加快一點腳步,我看見一個穿著寬松女病人服的女人向病棟的一個樓梯口走上去,從那身影可以判斷那個女人其實還蠻年輕。她的去向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追上前但盡量小心不讓她發現。
我就這樣一直跟著她,很順利的沒有被她察覺。這時我看見她慌張的掏出了鑰匙在開天臺鐵閘的門鎖。她穿過了鐵閘之後我也跟前去然后躲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看她在做甚麼。因為我不能太靠近,而且在黑暗中我不能看清楚她,但是我卻依稀可以看見她舉高了右手,不停的來回走,或者偶爾跳一跳;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做著甚麼儀式似的。我就這樣看她做著這個奇怪的動作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終於她看起來累了像是要離開。我于是匆匆下樓躲在一處,聽著她踏著有點沉重的腳步走下樓。在微弱的光線下,我看見了那女生秀氣的側臉,她真的很年輕也很漂亮,雖然有些蒼白,眼窩也有些陷下。她的表情是很失望的,還有些悲傷。
她又是誰呢?來這里做什么?這裡的一切開始讓我覺得有趣,這些人比生活在我周遭那些披著人皮卻像動物一樣張牙舞爪的人有趣多了。我就這樣目送那個女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迷蒙的藍光溫柔的籠罩,我抬頭仰望原來是柔和的月光灑在我的身上,我才發現我所在之處原來是很暗的,沒有其他的燈光照明,所以月光柔和的藍才會看起來那么的明顯。
我回到了病房還是沒有辦法睡覺,于是就躺在床上直到從窗戶看見了天空露出了魚肚白。終于天亮了,這是我在療養院的第一夜。早飯我們都必須到病人專用的飯堂進食,大概只要是沒有攻擊性、病情不嚴重的病人都必須自己去進食。進食之後我就要開始我的第一個療程了,昨夜沒睡好我覺得沒甚麼胃口,領了早餐就看著早餐卻吃不下。拉西坐在我旁邊,電玩美少年坐在拉西旁邊。電玩美少年像是重新開機了,他用左手沉浸在按壞掉的游戲機按鈕為樂,右手拿著餐具在吃早餐。拉西則將臉埋在“早餐”(就像狗在進食那樣)享受著。我昨晚已經看過他這樣吃飯,雖然覺得既然他是狗這樣吃是理所當然,可是我還是實在看不慣他人模人樣卻有這樣的吃相,于是拍拍他:“就算你是一只狗,可是你現在是人的身體,不能這樣吃飯。”
拉西聽完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他對我的說法有點不高興,再用表情問我為什么不可以。我說:“你不是不要他們逼你成為人類嗎?至少現在掩飾你自己是狗的身份應該做到吧?不要讓他們發現你是狗,就可以不用被逼做人了。”拉西聽罷,想了想對我點點頭,然后開始抓起湯匙吃早餐。我也拍拍他的腦袋以示鼓勵。
就在這時,一個像陣風一樣掠過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視線,我先是看見她穿著的病人服的下擺,覺得很眼熟。在定睛一看,原來掠過我身邊就是昨晚那個在陽臺上走來走去跳來跳去的女生。
她似乎是哭過,眼睛很腫。(續)

留言

須彌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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